就任百胜中国事业部肯德基品牌总裁后的一年里,屈翠容(Joey Wat)很少公开露面。在外人看来,履历出彩的她去掌舵不时深陷谣言与危机的老牌餐饮连锁,更像是自找麻烦。
而纵观屈翠容的奋斗史便不难发觉,她落子常常出其不意。
2008年,屈翠容开始执掌屈臣氏旗下濒临破产的药妆折扣连锁店Savers,而后扭亏为盈。Savers的姊妹品牌Superdrug则位列英国化妆品零售市场前三,2012年初屈翠容又接任该品牌总经理,直到去年加入肯德基。
8月13日,接受澎湃新闻()专访时谈及“自找麻烦”,清瘦娇小的屈翠容淡然一笑,“这家公司经过那么多次危机,还能站得住,说明有底气。”
肯德基1987年进入中国市场。次年,屈翠容获得了“香港杰出学生”的荣誉。她取得MBA学位后,进入麦肯锡从事咨询,主要业务是吸引投资来华,“当时给人介绍陌生的麦肯锡,我会说麦当劳的麦,肯德基的肯。”她觉得这可能是自己与零售快餐的缘分。
除了底气和缘分之外,她更看重潜能。
“中国这么大的市场,现在(肯德基在中国)4800多家餐厅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,人口和餐厅的比例还是很低的。比如河南作为人口大省,才只有100多家店。”屈翠容告诉澎湃新闻。
在整个食品零售业下滑的时代区间里,选择的多样化是最大的挑战,她坚定地选择80%尊重既有的标准化,20%交给灵活性。
人生
福建省福州市亭江镇象洋村,这是屈翠容九岁前生活的农村。
去年1月接受英国《星期日泰晤士报》采访时,她回忆说,七岁才上学,每年的学费是五块钱,可父母负担不起她和姐姐两人的学杂费,所以她上的第一课,就是站在姐姐背后,姐姐学什么,她就跟着学什么。
1980年,她随家人“逃港”,在香港最初的日子里,她边念书边流水线作业。她那时对周末的概念很模糊,只知道一刻停不下来。父亲做生意后,她就在一旁帮着敲敲打打。
她在接受澎湃新闻专访时说,父亲是一个有草根智慧的人(street smart),精通人情世故。
父亲教她最重要的事——知道自己要什么。
搬到香港后去上学,她比同级的孩子年龄大,她觉得不好意思,想跳级,于是只身找了好多学校,却连考试的机会都没有。
试到最后一所家附近的学校,可学校的工作人员连一张考试表格都不肯给她。
她看到一旁坐着一个跛脚的老太太,那时个头很小的她跑到老太太面前说,“你怎么知道我不行?给我一个机会考试,行就念不行就不念。”老太太被惊到,向工作人员点点头示意给这个小女孩表格。
屈翠容没想到,老太太竟然是这所学校的校长。她最终也没让校长失望,顺利就读五年级,后来以全校前三的成绩毕业。
正说着,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出U形,举到记者的额头上比对说,“所以看人要看头上两寸,也就是看潜力”,“肯德基现在有36万名员工,你要看出他们的潜能在哪里,然后一起去创造,这就很有意思。”
1990年代早期,她在香港大学就读第三世界国家政经发展,一度想去世界银行工作,可是她发现有钱有心也未必能救人于水火。
一次偶然的机会重返福州,她发现家乡有了台商投资后改变了面貌,到处是鞋厂、服装厂,工厂周围新修了路,通了水电,工厂给居民们创造了就业机会。她突然觉得,“一身铜臭没那么差。”
大学毕业后,她在AT Kearney担任初级管理顾问,之后去了美国伊利诺伊州的西北大学读MBA。
MBA毕业后,她供职于麦肯锡,为中国大陆、香港和台湾的零售业客户提供服务。在三十出头时,她辞去了这份工作,为了与未来的丈夫在一起而搬到了英国,一位在咨询公司的同事将她推荐给了屈臣氏。
从商之路就此铺开。
昔日“学霸”成为“面霸”,而后成为职场精英,对于外界的艳羡,屈翠容说,“你不知道我失败过多少次……世界不欠你什么,想要就去创造。”
言谈间,她打起响指,说自己性子急,太务实。
据百胜中国相关人士介绍,肯德基推出支付宝支付的服务从5月份开始做测试,6月在700多家餐厅上线,7月份就推广到4700多家餐厅。
是否走得太快?当你把问题抛给她,这个雷厉风行的女子会“咚咚”敲起桌面谈她的差异管理法,“我做80%的标准化,20%有灵活性。”比如火车站的店就是要快,马上取餐赶火车;社区店就可以休闲,来一杯新品现磨咖啡,悠悠哉哉。
挑战
屈翠容培训员工
喜欢读《孙子兵法》、深谙“走为上”的屈翠容并没有在谣言面前避让。
不同与以往的沉默,今年的肯德基开始在维权上发力,当然,这个决策是公司管理层集体的决策。
今年6月,肯德基正式向“6翅8腿怪鸡”等网络谣言开火,一纸诉状将10个涉嫌造谣的微信公众号告上法庭,索赔350万元。
5月,她去北京参加“打击食品谣言”座谈会,她发现谣言的受害者众多,“娃哈哈、双汇、安利等,反正都是有名的企业,因为谣言把你的名字弄上去就转载量高。”
树大招风,她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现出冷静,“造谣动动嘴,辟谣跑断腿。有时跑断腿都没用,大家会觉得你当然为自己说话,为自己辟谣,现在这个情况在慢慢变好。”
经历过农村生活的她会联想起“毒草莓”事件对果农的影响,“做农民很惨的,一年种草莓就等那几个礼拜,虽然后来辟谣了,但草莓已经烂了卖不出去了。”
“我有信心把厨房打开给你看,不是所有餐饮行业的公司能有这个自信的。”她说。
谣言之外,竞争对手麦当劳的业绩和关店率也让屈翠容为之警醒,“无论怎样都要学习,顾客要的是什么,我们竞争者现在怎样,我们怎样做得更好,没有一个终点。”
肯德基母公司百胜集团2015年二季报显示,营业额31.05亿美元,其中,中国事业部营业额16.36亿美元。中国事业部销售下降4%,餐厅利润率下降2.2个百分点到14.6%,营业利润下降25%。作为百胜最主要的业务板块,肯德基中国市场同店销售额下降12%。
肯德基中国走入第28个年头,面对高企的人力、运营、租金成本,屈翠容身上的压力不小。
她举例说,目前租金飞涨,在一些黄金地段就可以灵活适当调整餐厅面积,再辅之多渠道的点餐付款方式等等,在屈翠容看来——全天候好好把餐厅的资源资产利用起来,包括餐厅、网络及移动平台、外送,甚至是外带。
家庭
屈翠容回忆,小时候在农村,坐月子才能吃到鸡,特殊日子才吃得上有油水的东西。
她告诉澎湃新闻:“我曾祖母是裹小脚走路的,战乱时代的女人很惨,我们这一代人很幸运,都是站在前一代的肩膀上,特别是在中国,这一点很明显。”
她认为,接手28岁的肯德基,她一样站在前人的肩膀上,比起大张旗鼓改革,她更中意“不忘初心、做好本分”。
对于肯德基被称为“垃圾食品”,屈翠容说:“我当然会让我的儿子吃肯德基,但不会让他天天吃啊。”今年,她满足了儿子五岁的生日愿望——带他去肯德基吃薯条。
她珍惜与家人共度的周末时光以及工作日晚间的亲子阅读时间,丈夫在英国从事金融咨询工作,穿梭往来于两国。
因为孩子的缘故,屈翠容推崇亲子交流活动,“现在儿童餐送图书《小虎神探队》,之前是《奇先生妙小姐》,办了一万场的故事会,新书出来大概会办两万场的故事会。”
“在深圳、杭州、郑州,还特别针对‘小候鸟’孩子做了读书会。”屈翠容介绍说。所谓“小候鸟”活动,指的是父母去城市工作,留守的孩子们利用暑假到城市和父母团聚。
“我们就是为他们制造了亲子团聚的机会。”这或与她大学期间做义工的经历有关。
当时,她每周都会带个小饭盒便当,去和陌生的睡在马路边的老人家们说说话。“考上大学之前,要上学又要上班,家庭环境不好,就觉得能有健康的双亲很幸运。很多家庭因为各种原因独剩一人,最大的不是物质环境的缺乏,是亲情的缺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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